很多人对韩战的了解,局限于1950-1953的大规模惨烈战争,以为在1953以后战争就停止了。其实,韩战不但在法律意义上至今从未结束,而且实际的低烈度冲突(low-intensity-conflict,LIC)在几十年里从未停止过:包括双方的特种渗透、情报作战、刺杀与恐怖活动、边界挑衅、擦枪走火、政府主导的有组织犯罪…种种形式数不胜数,我们在文中统称为“暗战”。
背景
韩-朝冲突,有着深远的历史背景。
韩半岛日据时期,韩人在其本土的反日活动被彻底镇压:韩半岛地势狭小、冬季苦寒、物产贫瘠,很难开展大规模游击战争;大部分韩人踏踏实实做日本治下的“二等の皇民”,并大量参加日军。
韩籍日兵、台籍日兵被大陆民众称为“二鬼子”,是侵华日军里军纪最坏、烧杀破坏奸淫掠捋最残暴的日兵;因韩半岛和台岛在当时东亚最贫瘠,不但远远落后于日本甚至比大陆东部还要贫穷;“穷棒子兵”把狗仗人势借日军侵华看成“打秋风-吃大户”的好机会,尽可能多抢掠然后寄回家思密达。
与当代韩国“抗日神剧”大相径庭,当年韩国百姓以能当上“二鬼子”为荣:毕竟吃皇粮
但“二鬼子”战力不很强,尤其与美军作战;打到最后,日本兵几乎全战死或自杀,而“思密达日兵、台巴子日兵”有机会就投降;譬如:1943秋季塔拉瓦之战,最后被美军俘虏的几百“日兵”都是“思密达籍”日军工程部队残兵。
太平洋战争中,美军俘虏的“日军战俘”很多并非“尼吽叽”,而是“思密达&台巴子”
而少数反日韩人,撤到大陆后继续反抗(1932.04.29,尹奉吉在上海虹口公园刺杀日本陆军大将白川义则);并逐渐分化成两大派系:亲苏亲中共的“赤韩”,亲西方和民国的“青韩”。
1932.04.29,尹奉吉在上海虹口公园刺杀日本陆军大将白川义则
亲西方和民国这边,“大韩民国临时政府首任临时大总统”李承晚,在政治失败后远渡美国,并在美积累了丰富人脉(这对1950韩战爆发后美迅速援韩之决策意义重大);而另一重要领袖金九在上海继续领导韩临时政府,曾担任临时政府主席,在抗战爆发后随国府迁往重庆。
1920.12,李承晚在沪就任“大韩民国临时政府首任临时大总统”
继任临时政府主席金九,与民国关系密切,所以也输得最惨
亲苏亲中共这边,即“苏联派”和“延安派”(最后这两派全被“伟大领袖、英明舵手、人民慈父 -金将军”斩尽杀绝)渐成气候、尾大不掉;为尽可能掌握其发展,最后,苏联钦定了当时没啥根基的金日成为“赤韩”领袖。
二战后,韩半岛的力量迅速分化,矛盾尖锐、敌我对立:大批“赤韩”从莫斯科和延安麾下纷纷啸聚北韩,成为北韩政权基础和武装力量的主体,1950.06.25韩战爆发时,北韩军约40%武装力量是PLA战斗部队,以及延安和莫斯科培养的干部(但后来“苏联派”和“延安派”被斩尽杀绝,“金将军” 才建立起其“主体思想”)。
朴一禹、方虎山、武亭等“延安派”与“苏联派、南方派”被斩尽杀绝,“主体思想”建立
而原来在日军中服役的“二鬼子”纷纷投靠韩国政府,成为韩军最初的基础,譬如:白善烨、金钟五、朴正熙…全都是曾效忠日本的“二鬼子”军官。
先后投日、投共、投李、叛李,朴正熙着实是韩版“三姓家奴”现代吕奉先思密达
韩军就是在“二鬼子”基础上组建,其第一位上将白善烨是其中军事能力比较强的
客观说,这两派在抗日战争和太平洋战争中都无足轻重、可有可无;但在战后却闹出了动静,而且越闹越大,就像痔疮最终恶化成肛肠癌变。
前戏
韩-朝冲突,早在韩战爆发前就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。
1945.08日本突然投降,使美国仓促起草关于投降程序的“总命令第一号”,1945.08.10深夜,政策组博尼.斯蒂尔上校和迪安.拉斯科上校于百忙中,在地图上随意画了一条线作为韩半岛美苏占领分界线…三八线就此诞生;然后,苏军坦克给三八线北边送来了“金将军”;美国飞机把“李总统”送到了汉城…
日本突然投降,令盟国手忙脚乱;“三八线”就是匆忙中由普通参谋随意画出来的
冲突就此诞生:南/北韩劳动党领袖之一朴宪永(后被“金将军”枪毙)重点领导对南方的渗透,这是赤色政党派最擅长的工作,整个南方社会和其军警系统被渗透得千疮百孔;劳动党的“分田分粮”口号,在东亚农耕社会中鼓动革命,确实屡试不爽…甚至连韩军14团参谋长朴正熙中校(后任韩总统)都成了北韩的卧底。
朴宪永(右)领导“对南工作”将韩国渗透得千疮百孔,最终因功高盖主、桀骜不驯而被诛
1948.04.29,济州岛暴动,第11保安团发动兵变。
1948.10.20,丽水暴动,韩军第4、14团兵变(朴正熙是参与者之一)配合赤色游击队逆袭汉城;后被击败,死亡9450人,被俘23000多,残兵退入智异山、太白山、五台山一带游击,称为“南部军”,直到1954才被韩军彻底肃清。
暴动失败后,朴正熙被捕变节,供出潜伏在南方和韩军内的赤党160余人,使该地区地下党组织全被破坏,其哥哥朴东熙被杀;韩军总参谋长蔡秉德说“要不是朴正熙,丽水-顺天叛乱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局”。
1949.05.04-05,北韩军警备旅在旅长崔贤(前中共军指挥官)指挥下,差点攻占开城。
1949.05-10,韩军在银波山与北韩军反复拉锯32回合,最终丢掉银波山。
1949秋,韩军营长姜茂元、姜泰伍率领2个全副武装的步兵营兵变投向北方。
到1950.02,韩军中有4749人因“赤色嫌疑”被处决,8000多人被捕…韩军战力因“肃军”行动而受到严重削弱。
在北韩接连对韩国渗透、颠覆、 挑衅之后,韩国也“来而不往非礼也”搞起了反渗透:1948.10,李承晚指示其国防部,成立针对北韩的“北派工作队”,这就是“虎林部队”的由来。
1949.06.29深夜,经过半年多的组建与训练之后,“虎林部队”5、6两个大队252名队员,开始了自己的“北进”死亡之旅。
成功偷越“三八线”之后不久,其动向就被北韩第38警备旅察觉,紧急动员麟济郡军民进行拉网搜索;就在“虎林部队”即将陷入包围圈时,韩军第10团宋耀赞中校未请示上级,就派遣了1个连越过三八线,袭占了北韩基士门里海军基地;这一并非有意配合之骚扰行动,帮助“虎林部队”暂时跳出包围圈。
此后,“虎林部队”在北韩境内不断进行袭击、破坏,迫使北韩3军团暂停了对韩国的袭扰渗透作战,集中兵力进行围剿;至1949.07.16,“虎林部队”在国师峰陷入重围,一番血战之后全军覆灭:252名队员,仅35人突围回到韩国,44人被俘,其余全部战死。
1949.08.28,全月城、赵锡丰、李汉基…等被俘者在平壤牡丹峰剧场被公审,09.11被枪决。“虎林部队”幸存成员和死亡者遗孀家人,长期遭受韩国政府不公正待遇:由于不在正规军编制,无法得到抚恤金和补偿;直到1989.09,韩国政府才在统一展望台修建了“虎林部队”战绩碑;1990,韩国KBS电视台播放了当年北韩公审并处决“虎林部队”战俘的纪录片(胶片源自美军在韩战中从北韩军缴获),韩国国民才知道这支韩国早期特种部队的故事。
宣读死刑判决后,23名韩国被俘军警被押往刑场
北韩民兵、士兵,为节省子弹,用刺刀挑死被俘韩军士兵和平民
处决后,再用刺刀补几刀…
北韩专政人员用棍棒打死韩国军人、警察及其亲属,也是节省子弹的行刑方式
在1950.06.25韩战爆发前,北韩已向韩国563批次渗透70000余武装人员;而韩国也向北方派出432批次49000余人;南北双方平均每天交火1.5次。
山雨欲来
就在韩军忙于“肃军”的时候,北韩的战争筹备已进行了2年多,厉兵秣马、枕戈待旦,做好了发动战争的准备…就等平壤(其实是等克里姆林宫)一声令下。
十几万大军在三八线以北集结,韩军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。
1950.04.22,韩军情报部与美驻韩军事顾问团、CIA驻韩分部招开联席会议:韩国陆军本部情报局张道勇上校、韩国防谍队队长金昌龙少校提供情报…北韩已完成战争准备,10个师、1个坦克旅,13.5万大军,150辆坦克,对韩国形成压倒优势;韩军只有8个师9.8万兵力,且分散在整个南方“剿共”,其中被“智异山游击队”牵制了3个师;韩军炮兵力量处于劣势、弹药严重不足,而坦克则1辆也没有…因此,希望美国紧急给予援助。
而美国方面,远东司令部的麦克阿瑟五星上将则认为“李承晚与蒋介石一样腐败无能,给再多军事援助也是白搭…”,美军顾问团传达了麦克阿瑟上将的意思:韩军的主要任务是清缴南方劳动党和游击队,不要想着与北方大打仗…双方会议不欢而散。
就这样,韩军在装备和部署状态极差的情况下,进入了战争:
1950.06.24(韩战爆发前1天),韩军61个营,只有11个营在三八线以南的防御阵地中,25个营在与南方游击队作战、其余部队分散在整个南方进行守备,且弹药和给养基本已经耗尽,没有得到美援。
1950.06.25,战争爆发,北韩10个师、1个坦克旅、150辆坦克,以猛烈的苏制炮火和充足弹药,当天就突破了韩军11个弹药不足步兵营的防线。
随后就是众所周知的韩军7月大溃败和8-9月的美-韩军“洛东江防御战”。
然而,很少有人知道:就在韩军在正面战场惨败的同时,韩国情报-治安部门(以下简称情-治部门)在秘密战线上赢得了一次决定性大胜,对韩国避免顷刻崩溃、争取时间支撑到美军来援,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。
圣石白(又译做“成石白”),北韩打入韩国内部地下情报网负责人。此人1931就打入国民党内部,为红军获取了大量情报;后被红军俘虏,为掩盖身份被中共军关押5年而没暴露;1937国共合作后被释放,继续在国军内潜伏,至1945以后潜回韩国,以商人身份组建地下情报网;由于十几年秘密战工作经验,其情报工作搞得风生水起,其情报网在汉城有13个秘密据点,并控制了若干媒体;1950.05韩国大选,圣石白计划操纵(左翼的)韩国民主国民党多名党徒当选国会议员,渗透并控制韩国国会,关键时刻“为祖国统一效力”。
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,圣石白没想到,他遇到了情报界一个狠角…美国空军谍报队Nichols上士;Nichols军衔仅为上士,却是传奇人物,曾只身独闯龙潭进过平壤,在“金将军”眼皮底下见到了劳动党高级委员李承烨(1953.08被处决)。
Nichols上士派出朴亨福作卧底,打入圣石白的情报网,并故意向圣提供了大量机密情报而赢得其信任,从而得知圣的机密计划:渗透韩国国会、操纵韩国大选,同时在韩军中进行“兵运”工作,在北韩进攻的关键时刻“武装起义”。
就在圣石白即将举事前夕,1950.05.10韩国防谍队在汉城东亚宾馆逮捕了他,并于1950.06.28,在北韩军冲进汉城总统府之前几小时,将其处决;劳动党(南方)在韩国的情报网被全面瘫痪,闻息之后,金日成和朴宪永失声痛哭:他们苦心经营数年的“内应”再也无法配合北韩军队“解放祖国”了。
血战
伴随着韩战正面战场的残酷战斗,秘密战线的战斗同样激烈而血腥。
智异山游击队:
1950.06-09,已盘踞在南方的以智异山-太白山为主的“南部军”冲下山来、四处袭击:切断电话线、炸毁公路铁路桥梁、袭击后勤车队、为北韩军带路、阶级清算大屠杀…搅得南方天翻地覆,给韩军后撤和美军增援造成了很大困难和混乱。
1950.09,麦克阿瑟将军指挥“烙铁行动”仁川登陆后,韩战态势惊天逆转,北韩军土崩瓦解、一溃千里…北韩控制的游击队和大量被切断退路、部队溃散的北韩散兵游勇,纷纷转入地下,进行游击战(包括在北韩腹地);1950.11,中共军队介入韩战后,形势再次急转直下,美韩军迅速后撤,各地游击队纷纷骚扰、制造美韩军的极大混乱与恐慌;美第8集团军司令官W.H.Walker中将车祸身亡,与韩军这种惊慌失措状态的混乱状态有关。
中共“志愿军”和北韩军在三次战役深入到“三七线”附近,虽很快就被击退,但依然把北韩57、81、92等师部分力量输送到南方,计有“武工队”等战斗人员766人(即后来所谓“特种部队”)、谍报/宣传/后勤等非战斗人员3076人;到1951.08,“智异山游击队”竟发展到20000余人。
1951.11,“联合国军”与北方在开城进行停战谈判,前线正规战暂告停息;韩军京畿师(又称“首都师”)、第8师为主,配合地方警备队,在韩军第1集团军司令白善烨指挥下,对北韩盘踞在智异山、太白山地区的“南部军”展开了代号“捕鼠行动”的大围剿。
经过几个月残酷血战,到1952.03,韩军围剿行动取得决定性胜利,1952.03.15韩军总参谋部战报:毙杀19000余赤色游击队和土匪,残匪仅剩不足3000;毙杀“南部军”首领金智会、全铉相、57师师长李永会…等高级干部。
韩战停战后,南方游击队残部陷入绝境,1954年,“智异山游击队”最后一支成建制游击队被歼灭错,1957,残存的地下抵抗分子被清除。
出身南方的南/北韩劳动党领袖之一的朴宪永(金日成主要竞争对手),在失去自己所依靠的政治资本(南方武装力量)后,于1953.08与李承烨等13名南方劳动党领导人一起被捕,并于1955.12.15被判处死刑,1956.12.5被处决。
九月山游击队:
1950冬季,中共“志愿军”全面介入韩战后,“联合国军”和韩军迅速撤回三八线以前,滞留在北韩被切断退路的韩军残部,在韩军大尉金宗壁领导下,在黄海北道成立了“燃枫部队”骚扰北韩后方,1951.03,“燃枫部队”转战海拔995米的西海岸制高点九月山,此后被统称为“九月山游击队”
1951.6月,“九月山游击队”兵力达600余,开始四处出击,1周后就发展到约900人,短短几个月,就发展到2500余兵力,蔓延到瓮岛、皮岛、石岛…等,到处发动袭击,给北方造成很大破坏。
美军远东司令部一份文件记载:(九月山游击队)在战斗中袭杀100余北韩士兵,俘虏了300多官兵及劳动党员,他们残酷虐待这些俘虏,除18名归顺者外,其余俘虏全被活埋…
北韩军为拔除这根眼中钉肉中刺,调集了第17师、33师26旅重兵围剿;但“九月山游击队”通过内线提前得到消息,只留下“毛驴10部队”(主要是北韩变节者)200余人死守五峰营盘,其余部队向外线转移。
“毛驴10部队”打得极为顽强凶悍(其多数为北韩人,一旦被俘会被当成“xx主义叛徒”受到极残酷手段虐杀,所以不如打到底死得痛快);面对北韩几十倍重兵,其不但死守阵地,甚至每每渗透到北韩军后方发动袭扰;北韩军兵力众多、武器先进,但面对崎岖山势和拼死作战的敌军,竟打成僵持状态。
北韩军将领恼羞成怒,不但继续以重炮轰击,以巨大兵力优势进行人海冲锋,而且极罕见的出动了空军轰炸,还使用了凝固汽油弹(这在当时苏联也是非常先进的弹药技术)将整个山林烧毁,企图用山火逼迫敌出来。
直到“九月山游击队”转战到白翎岛,得到美韩军海空补给后,收到“毛驴10部队”的电报才知这支分队还在鏖战,遂派出快艇接应;最后,“毛驴10部队”仅有17人被接应突出重围。
1952年初,“九月山游击队”逐渐恢复元气,重返九月山地区进行游击战;韩国陆军情报部向KLO移交了所有反北韩游击队指挥权,成立了“远东司令部联络派遣队”(8240部队),“九月山游击队”是其中最重要部分。
1952.09.14,“九月山游击队”突击队长金明日率部伏击了北韩军一个骑兵连,击毙其82人并俘虏几名士兵,审讯时得到惊天消息:北韩最高司令部在附近的干芝里矿洞,金日成也在其中;金明日立即率部渗透到干芝里附近,并在矿洞设置了无线电装置,引导美空军前来轰炸,其中1枚定时炸弹就落在金日成司令部旁边。时任北韩军15师3团团长的李乙雪组织兵力反击,一番激战后,歼敌大部,金明日突围回到白翎岛。李乙雪被金日成评价为“对朝鲜革命事业最忠诚者”从此后全权负责“金将军”的安全保卫工作。
被金日成评价为“对朝鲜革命事业最忠诚者”李乙雪全权负责“金将军”安全保卫工作
干芝里奇袭之后,“九月山游击队”又进行了安岳邑袭击战,其先引导美军战机进行轰炸,迫使北韩军警备团钻进防空坑道,然后突击队把守住防空坑道所有出口,等空袭过后北韩军从坑道里出来时猛烈扫射,北韩军1个警备团几乎全军覆没。
“九月山游击队”死灰复燃,令“金将军”震怒,亲令李乙雪指挥第二次围剿;1952.10安岳邑战斗,“九月山游击队”伤亡惨重,到1952年底不得不撤往黄海诸岛:白翎岛、大青岛、小青岛、延坪岛、隅岛…等五座海岛,这些岛屿目前是韩国和北韩对峙最前沿,冲突屡屡爆发。
韩国白翎岛,地势险峻、易守难攻
根据韩国国防部资料:“九月山游击队”在战争期间牵制了北韩大量兵力,击毙北韩士兵583,俘虏323;自身伤亡591、被俘1000多。
韩军处决政治犯和战俘,韩战南北交战双方都极为暴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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