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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一统国家的工业化优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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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么叫做标准?国家标准GB/T 3935.1—83定义:“标准是对重复性事物和概念所做的统一规定,它以科学、技术和实践经验的综合为基础,经过有关方面协商一致,由主管机构批准,以特定的形式发布,作为共同遵守的准则和依据”。

 

       简单地说,大家都要用到的东西,应该有一套成体系的规格参数。符合同一套标准的东西,就可以搭配使用。

       其实中国自秦代以来,就留下了六个字的标准箴言:“车同轨书同文”,这是用最简洁的文字,表达国家强制性标准。

 

       商鞅变法内容很多,其中有一项,就是统一度量衡,特别是斤两和长度的标准。标准化的推行,让秦国迅速组织起了强大的力量,不仅商贸便利,而且促进了军械武器的大规模生产。在兵马俑出土的秦代武器,标准化程度非常高,很多兵器上注明生产单位,以及督造负责人,相当于现代的监理制度。

 

秦始皇统一六国以后,在全国推行了一套标准化体系。虽然秦国统一华夏以后,很快就灭亡了,但是秦朝建立的中央大一统格局,一直为后世沿用。

 

50年代的时候,郭沫若发表了《十批秦始皇》,毛主席提笔给老郭写了一封回信,上面只有8句话:

劝君莫骂秦始皇,焚坑事业要商量。

祖龙虽死魂犹在,孔学名高实秕糠。

百代皆行秦政治,十批不是好文章。

熟读唐人封建论,莫从子厚返文王。

 

毛主席熟读历史,“百代皆行秦政治”,实际上说的就是大一统和中央集权的体制。在中央集权大一统的背景下,中国成为世界上执行标准化最坚决的国家。

 

       中国进入工业化进程比较晚,主要的工业标准,几乎都是从国际上抄来的。而且中国人抄得很聪明——尽量随大流,不搞特殊化。这就是后发优势,拿来主义有选择性,看谁好的东西好,看大家谁用得多,就瞪上一眼,然后就是传说中的瞪谁谁怀孕。

 

标准搞不好的话,会发生很蛋疼的事情,我们来看几个现代实例:

  • 北京至满洲里至莫斯科的K19次列车,每次出入境,都需要更换转向架,整个过程需要用起重设备将客车整列抬起,换到另一组转向架,乘客要下车后在候车室等待。因为俄罗斯和前苏联的铁路,使用的是宽轨的标准,中国使用的是国际标准轨。

巨龙:大一统国家的工业化优势
K19次国际列车,每次出国境都要换轨

  • 日本的铁轨轨距,经常用的有3种(算上私营铁路,据说高达11种轨距)。更搞笑的是,日本有两套电网,频率都不相同,关西和关东两套电网之间,最多只有100多万千瓦的调剂能力(相当于北京用电的10分之一不到)。311地震以后,核电站大量关闭,东京都市圈电力供应不足,而关西的电就是送不过来。写到这里,想起日本人的勤奋,很不厚道地笑了,所谓的勤奋,有多少是重复的折腾功夫呢?

巨龙:大一统国家的工业化优势
日本的变电网

  • 英联邦当年如日中天,为了保护自己的贸易圈子,在英联邦体系内,另起炉灶搞了一套自己的标准体系。除了英寸英里英尺这些长度标准,最蛋疼的就是机动车靠左行驶。现在香港虽然回归了,但是无论是香港人开车到内地,还是内地人到香港开车,司机们都表示浑身上下脑袋疼。当然,英国人挖了这么大的坑,在帝国衰落以后,最后也坑了自己。

……

新中国成立以后,所有涉及标准的东西,全部由国家统一。而且国家标准全国范围适用,其他各级标准不得与之相抵触。——这除了体现技术上的一致性,还包括了中央政府的权威性。

 

新中国交通系统干的第一件大事,就是先统一了铁路轨距。旧中国的铁路标准五花八门,因为是由不同国家的殖民者主导建设的。有俄式宽轨,有英式标准轨,还有米轨窄轨。

 

现如今,中国的地铁、城铁、高铁、货运列车,统统都是一个轨距——还有几百公里窄轨铁路,主要是通往国外的。

 

这带来的好处,实在是太大了。中国的火车头,可以随便调度到任何铁路上跑。2008年春运南方雪灾的时候,电气化车头跑不了,直接调上内燃机车。

 

不仅如此,中国的铁路工程师们,只需要在一个标准体系上深入钻研下去就可以,避免多做无用功。这样,很快就形成了巨大的集约化规模优势。熟悉工业体系的都知道,开创性的工作很难做,而机械化重复就简单得多,规模越大,均摊以后成本就越低。

 

标准化加上规模化,造成了中国铁路无敌的竞争力,中国高铁建设成本只有国外的一半不到,车辆价格也不到国外的6成,结果就是中国高铁的票价,只有国外的三分之一左右。跑到国际上去竞争,也充满了技术优势和成本优势,建设速度还奇快无比。

 

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业指标,那就是电力频率,民用电都是低电压,通过转换或者冗余设计,还能够凑合用,工业用电特别是动力电,这频率带来的差别就大了。我查阅了一下各种技术资料,发现中国标准和欧洲标准最接近。而主要的参数和德国完全一致(民用电220V,频率50)。也就是说,德国人的生产线,搬过来中国接上电马上就可以用。美国日本的就不行,起码电动机转速都会发生变化。

 

很巧合的是,从电气标准来看,美国和日本(日本有2套标准)是一个阵营的,中国和欧洲特别是德国,是一个阵营的。中德的深入合作,不仅是政治上的合作,技术标准的一致性,也构成了很好的合作基础。德国工业4.0和中国工业2025,就很容易对接。

 

2014年,默克尔访华的时候,中德双方就电动车充电接口标准达成了一致。特斯拉后来就傻眼了,虽然中国媒体人,都说特斯拉要是进中国,比亚迪之流的国产厂家就会死定。其实这帮人想问题都不过脑子,如果中国的充电网,和特斯拉汽车接口标准不一样,买来特斯拉车子,只能在家里慢慢充,特斯拉再牛叉,市场份额又能够有多大?

 

在标准化领域,中国人的拿来主义,向来没有忌口,在信息技术领域,中国就全面采用美国标准——毕竟在这个领域,美国的势力最强大。搞标准,抱大腿是最优选择。互联网从TCP/IP一套体系下来的标准,中国都是拿着美国的东西在用,而且在诸多应用领域,比美国人玩得还high。比如二维码支付,中国的支付宝和微信支付,就比美国人玩得溜,美国人搞的内置智能芯片方案,远不如中国的扫码支付方便。

 

标准不仅关系到互联互通,还关系到巨大的利益。移动通讯标准就是一个例子。

 

在3G时代,高通几乎成为所有通信企业的梦魇,美标CDMA、欧标WCDMA概莫能外,要开发相关网络和产品,都需要给高通交一笔“过路费”;高通总部有一座标志性的“专利墙”,上面密布着高通获得的各式专利证书,数量高达1400多件,震慑力十足,而这还只是高通上万件专利的一部分而已。

 

一直到了4G时代,随着华为中兴的深度研发专利占比提升,并且与欧洲厂家合作,高通才稍微低下霸主的头颅。——又是美国VS全世界的实例,只不过美国人吃相太难看,被中国政府罚了60多亿。

 

而且,在未来的5G通讯时代,大家都在争夺新的技术标准话语权,而且这一次,中国不仅要争夺5G标准,还希望争夺物联网标准。

 

以前有一种说法,一流的国家制订标准,二流的占有品牌,三流的生产产品。其实真正的超一流国家,应该是标准、品牌、制造统统吃下。——我说的是哪个国家,你懂的。

 

西门子公司负责交通系统的副总裁,在参观高铁车辆生产线的时候,不由得感概:“这才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大工业…….”

 

中国就是要做这样的超一流国家。用巨大的国内市场规模,结合全国一致的标准体系,让中国人无论生产制造什么,都会做到非常巨大的规模,而且把成本降到极致。

 

标准化带来的便利,也许一般人不会刻意感受到,但是却体现在中国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。现在的国产智能手机,不同品牌的充电器随便就可以充;南来北往的陌生人,凑在一起一副扑克就可以斗地主——大家默认qq斗地主规则,这也是标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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詹天佑和八达岭上的铁路

100多年前,詹天佑修建京张铁路的时候,曾经有人劝说他使用窄轨铁路(估计也是忽悠日本人搞窄轨铁路的那股子势力),因为在山上修建窄轨工程难度会降低。但是詹天佑认为,中国以后铁路必定会组建成网,因此坚持使用标准轨。当时的中国积贫积弱,从美国留学回来的詹天佑,却无比坚定地表达了大国的气度。在那一刻,也许他脑海里,回旋的还是祖宗留下的几个字“车同轨书同文”。

 

作为一个中央集权的国家,在工业标准化的时代,体制的优势通过无所不在的标准体系,渗透到国民经济的每一个环节。标准化让中国进入了超大规模的生产时代,大批量工业品的生产,成本被打压到极致,这就构成了无与伦比的竞争力。

 

老外批评中国的城市,叫作千城一面。所有的街道,所有的高楼、步行街、商厦,差不多都是一个模子出来。坏处当然是少了个性,可是好处也很明显啊,去到任何一个中国地方,除了气候物产,几乎毫无陌生感,这对于国家的长久统一,那是多好的事儿啊。

 
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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